大半夜的，李晴被冷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向窗户，窗外冰冷的风灌了进来摇晃着白色的窗帘。
脑袋稍微清醒了点——她记得她睡觉之前是关上了窗户的，况且她也没有装过白色的窗帘。
瞬间的恐惧感让李晴猛地瞪大了双眼，飞舞的白色窗帘缓缓重叠变成了一个人影，白色的长发随风飞舞。
鬼！！
李晴害怕的从床上跳了下来连连后退，而站在窗沿上的那个女鬼并没有什么动作。
“你不记得了吗？”
“欸？”
那个“女鬼”说话了，这把李晴吓得不轻。见李晴没有反应，那个“女鬼”又重复了一遍，李晴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女鬼。
“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来。”
“……我，我不知道，好像……”
“是我让你来的。”
“欸？！”
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惊异无比。
“你有足够的能力的话。”白发女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空洞无比，“你就不会在这里消失。”
冷风吹着李晴，让她的头脑慢慢变得清醒起来。她用了五秒钟的时间消化了刚才这个女人所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得惊奇无比：“你送我来的？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十二夜城，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的城市，你怎么……”
“我也是，被关在传说里面的人物呢。”
“欸……？”
这个女人说的话，一句比一句离谱，但她说话的语气又让李晴听不出她是在开玩笑的。
可是，她说她是被关在传说里面的人物？怎么可能，传说终归还是传说，那只是人们编出来的一个故事而已，根本不是真实的。
“事到如今你还是会怀疑我的话吗？”女人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不太开心，“你自己都知道，你现在是在十二夜城里面，一个存在于你们传说之中的城市。而现在，你们就在这里。”
“谁都没办法证明这里真的是十二夜城啊！”
“你可以等到十二个夜晚过去再来证实这里是不是十二夜城。”
“……”李晴无法反驳。
“十二夜城的时间是从你们所有人聚集在一起后的第二天开始，也就是在那座钟指向十二点开始。”女人说完，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了一阵阵钟声，在这个城市里回响着，“从现在开始，你们只有十二个夜晚的时间。”
那一刻，李晴对自己在十二夜城的这件事几乎深信不疑，而以此同时她感到了愤怒。
“你说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
“没错。”
“你凭什么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也根本不知道你是哪门子传说里面的人物，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卧室里，李晴有些激动的大声说着。
女人一言不发的看着她，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李晴只能看见她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飞舞着。
忽然，困意袭来。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李晴只见皎洁的月光中漂浮着银丝。最后进入她耳中的话——
“这是救赎。”
——
“唷，这么大月亮还要睡啊？”
“唔……”
李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睡意朦胧的她想一觉醒来就可以身处现实的世界中。
“现在的年轻人作息真没有规律啊，太阳晒屁股咯。”
“什么，太阳？！”
李晴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与此同时闻到了一股呛鼻的烟味，眼前有一个体型比较纤长的男人站在自己的窗边，室内一片漆黑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好吧，事实上自己还是在十二夜城里，外面的世界还是和自己睡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自己家里？
意识终于清醒了起来，李晴感觉有点冷，是窗外吹进来的冷风。而那个男人正抽着烟一言不发的坐在窗沿上，李晴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在看着她，依稀觉得这个人有些熟悉：“你……请问是……程，程峙先生吗？”
“真是过分啊。”男人吐了一口烟优哉游哉地起身，“你说我的名字竟然还结巴了一下。”
“……真是抱歉啊。”
“没关系我原谅你。”
“……那还真是感谢。”
李晴四处看了看，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她瞥了一眼程峙，道：“你到我家来干什么？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不记得你有我家钥匙。”
“你睡觉从来都不关窗户的吗？”
“……只是忘记了。”
“那你也不能怪我不走正门进来了。”
李晴对这个男人真的无能为力，他的意思就是说他是从窗户进来的，她家住10楼，而程峙的家是在11楼，他要翻到她家阳台只有一种可能——程峙的家就在她家上面，正上方。
这未必太巧了。
程峙终于抽完了他的那根烟，顺手就从窗户扔出去了，李晴看着内心还有点忐忑。话说这个男人整天都在抽烟真的没问题吗？
“你到我家来干嘛？”
“我不是说过吗，调查十二夜城的事情。”
“就算你这么说……”该怎么调查呢？
李晴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电脑面前：“关于这个地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说要调查，到底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呢？”
“不知道啊。”
程峙说的非常无所谓，他打了一个哈欠跟着李晴来到了电脑旁：“你不是很擅长电脑吗，用它来查一下关于这里的事情吧。”
“哈？”李晴有点窝火，“不管怎么查结果都是一样的吧，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一个故事传说，网上的人都只是知道这个传说而已，很多也是夸大其词的。”
“不对。”程峙摆摆手，“你查一下这个来到这里的一共有多少人。”
“我只是擅长电脑，真的不是情报贩子来着。”
“不，这应该是可以查出来的吧。”程峙指了指李晴面前的电脑，“毕竟应该是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一台电脑。”
“啊？”李晴觉得这很荒谬，“你能确定？”
“我家就有一台电脑啊，很新，不过我这个人不会用电脑，所以压根就没有买过电脑。当我看见自己的屋子里放着一台电脑的时候心里还真是有些惊讶呢，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屋子了。”
“说不定还真是你走错了。”
“女人太毒舌是没人要的呢。”
“……”
李晴作为女人的自尊再次被这个男人狠狠击碎。
没有再和程峙多废话，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开始操作起来，工程也不复杂。程峙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忽然开口问道：“我让你去查的事情你查了吗？”
“什么？”
“二十一天连环杀人案。”
“哦……”李晴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看了……是你破案的？”
“也可以这么说。”程峙的语气听不出有炫耀的成分，反而还有些烦躁，“那段时间我都没有什么时间好好抽根烟，成天都被一群穿着警服的大男人保围着。”
“……你就这么爱抽烟？”
“也不是很爱吧。”说着，程峙就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中。李晴知道他准备拿烟出来了，出声制止了他。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李晴心里想着，看着电脑屏幕不断排列出的IP地址，重重地敲了一下回车键：“好了，我想，你说的话是没错的。”
程峙挑挑眉。
“在这里，一共有1000台电脑，加上我们这一台，一共是1001台。”李晴皱眉，“其实我觉得如果是1000人还是比较有说服力的，但是为什么还多了一个人？难道是我哪个地方弄错了？”
“不，应该没错。”程峙看这李晴，“这应该是某种刻意的安排。”
“我觉得我还是要重新操作一遍看看。”
“别那么苛刻。”程峙忽的伸出手，拍了拍李晴的头，“现在我们还是出去调查一下比较好。”
虽说程峙并不是符合李晴口味的那种男人，但是忽然被这样对待还是有点害羞。她偏过脸不去看程峙：“……你说出去调查，出去能调查什么？”
“我就不信一千多个人里都没有一个类似于情报商的人了。”
“……”
别说，还真有。
李晴想到了安迪，他是一个比较亲切的情报贩子，不过至于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完全不知道。
安迪说过，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某种方面的偏执狂。
李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个事告诉程峙，却闻见了一股呛鼻的烟味。
“都说了别在我家抽烟！”
“小女孩你不要剥夺大叔唯一的乐趣啊。”
“你刚才才说过自己不是特别喜欢抽烟的！”
“那是在有美女的情况下。”
“唔……！”
李晴觉得她不适合和这个男人斗嘴。
——
就算走出门，视野里还是一片昏暗。确实是这样，这个地方是十二夜城，这里没有白天只有夜晚，而且只有十二夜晚的时间。李晴的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跟着程峙的脚步两个人一起来到了长生钟下。长生钟，只要在那个城市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的建筑。李晴没想到，在十二夜城里面会有长生钟，在传说里面没有人提及过，而且，在现实的世界中，长生钟，是根本不转动的，而在这里，长生钟是他们唯一能够辨别时间的东西。
那个白发女人说过，十二夜城的时间从今天的十二点准时开始，那现在的时间是——七点。
李晴听见身旁的程峙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程峙抖了抖烟灰：“我说，你每天都会睡多久？”
“……”李晴心里有点纳闷，“大概，六小时左右吧，一般来说……”
“啧。”
“我听见了。”
“太久了。”程峙吐出一口烟，“至少在这个地方来说，6个小时的时间太久了。”
“为什么？”
“我们来做一个简单的计算题。”程峙一口将剩下的烟吸完然后随手一扔，“十二夜城每天只有十二个小时，那么我们总共的时间就只有144个小时。”
李晴撇撇嘴。
“假如每天睡觉用去6个小时的时间，也就用了一天一半的时间，那么实际上我们的时间只有72个小时，也就是6天。”
“是这样没错……但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这么争分夺秒呢？”李晴不解的看着程峙，“反正过了十二个夜晚之后我们就会随着十二夜城的消失而一起消失不是吗？”
“逃出这里的方法，并不是没有吧。”程峙看向李晴，那个眼神似乎看穿了李晴的心理，“你觉得呢？”
李晴楞了一下，并没有回答。有一瞬间李晴感觉程峙似乎知道昨晚那个白发女人的事情，但是这个可能性应该不高。也许是，程峙的观察力太敏锐。
程峙也没有再继续这个有点聊不下去的话题，回过头在衣兜里摸索着似乎又准备抽烟，这时——
“快看，有人在上面！！”
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李晴的视线朝上看去，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依稀可以看见长生钟上面有人的影子，看起来人数还是有点多。这个时候李晴才意识到，在长生钟的上面似乎有一个小阁楼，里面是可以容纳一些人的。先不说这些，现在的问题是这些人是怎么上去的，他们上去又是干什么。
“这些人……不会是要轻生吧。”头一次，李晴看见程峙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样她感觉很新鲜。
“哇，有人在上面啊！”
“他们要做什么，不会是想自杀吧？！”
“不会吧，看起来还不止一个人啊！”
“这些人……不会是在举行什么糟糕的仪式之类的吧，把我们当成祭祀用的材料……？！”
“魔幻小说看多了吧。”
人开始渐渐朝着长生钟聚拢，现场又变的像他们刚来时的那样，李晴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我们去那边稍微人少一点的地方吧。”
“……好。”
李晴求之不得。
跟着程峙的脚步，两个人来到长生钟右侧一边不太引人瞩目的小巷子中因为长生钟比较高，所以上面的情形还是看得清楚。
“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李晴不解的喃喃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
程峙皱眉：“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就在那一刻，伴随着有人的惊呼，李晴的眼前一黑，随之而来的“咚”的一声巨响，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一刻，李晴的大脑停止了思考。
“程……峙，发生了什么事了？放开我……！”
程峙没有放手，他的声音子在李晴的耳边响起：“血肉模糊的尸体，你想看吗？”
话落，似乎是在不远处再次响起了那种肉体撞击地面的巨响，紧接着又是一声，又一声……
长生钟下的人在不断逃散，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兴奋的拍照。李晴任由程峙蒙着眼睛没有动弹，倒不如说现在的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忽然有点感激程峙蒙住了她的眼睛，如果今天直视了这一幕，这会成为她这一生内心的阴影。
程峙淡薄的呼吸落在李晴的头顶，让她的心情捎上我平复了一些。这个可怕的过程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李晴已经无法得出到底有多少人从长生钟上面跳下来，只知道如果睁开眼睛直面这一切，现在眼前一定是血红的一片。
现场终于安静了下来。
“天呐……”
“好多血，我快吐了——”
“啊啊好可怕！！！”
……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时不时传来其他人的干呕声和感叹声，李晴知道这一切结束了，她也不可能一直就这样让程峙蒙住她的眼睛。
“程峙，松手吧。”
“……你确定吗？”程峙似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现在的场面是相当惨烈的。”
“难道你就要这样蒙着我的眼睛送我回家？”
程峙没有再说什么，缓缓松开了手。李晴慢慢睁开了双眼，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格外明亮的月亮和美丽的星空，然后是……
在凄清的月光下，是一具具血肉模糊，形状极度扭曲的尸体，血流成河，甚至还流到了她的脚下。
恐惧的心情几乎是在瞬间充满李晴的胸腔，她甚至想要大喊，却发现人在极度恐惧下根本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呆立在原地。
程峙点燃了一根烟：“所以说我都叫你别看了。”
“……”
鼻息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被程峙的烟味稍微冲淡了一些，李晴的理智也恢复了一些。她有些颤抖的四周看了看，道：“你知道这里死了多少人吗？”
“刚才大概数了一下，一百个左右。”
“……！”
光是听到这个数字，李晴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一百个人，也不是一个小数字，特别是在这个一瞬间的时间，全部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恐惧褪去之后，有悲伤，更多的是绝望。想想这些人为什么要自杀，一定是因为知道自己十二个夜晚之后就会消失而感到绝望，所以还不如自己先自行了断。这种绝望的情感，很快就会蔓延开来。
李晴甚至忽然有了一种想要自杀的冲动。
“喂。”程峙的声音打断了李晴的思考，“你看。”
程峙扔掉了自己还没有抽完的烟，用手指着长生钟。李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长生钟，停止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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